“我先走了。”张阅欲言又止了半天,最后只吐出这么一句。李凡有点吃惊,张阅说走就走,只留了一个蓝t恤白牛仔裤的背影。多年轻,多漂亮。地上的落叶突然卷起来,随风一路猛追过去。李凡打了个寒战。秋天来了。他想。很久之后李凡问张阅:为什么你当时什么都不多说?张阅说:我无话可说,只觉得恨你。为什么?因为你把我所有的路都堵死了,你弄得那么宽容高尚,我再做任何非分之想简直对不起你。你不会象言情小说主角一样,热泪盈眶满心感激地注视我吗?然后等待我哪一天发觉你的深情,一把抱住你……我呸!你以为我纯情处男啊?现在想来,张阅那几天还真象很恨他的样子,明显没有从前那份烂漫,说话也爱冷嘲热讽,表现在外形上就是微笑多了,露齿而笑少了,随着预演临近,他也变得越发严肃,有一次居然把一个小姑娘弄得泪眼婆娑,张阅对眼泪似乎没有抵抗力,小姑娘一哭,他就慌了阵脚,散场时呆在原地对那女孩好言相劝,李凡刚好路过,正听到他细声细气说:我也没批评什么吧?……他当即笑倒,到了后台问张阅:你都干什么了?张阅表情郁闷,说我只是批评了两次她的动作,她就哭了,还哭个不停,别人还以为我欺负她呢。因为她喜欢你啊。什么?张阅明显莫名。“她喜欢你,平时就老对着你笑,被自己喜欢的人当众批评当然难过,哭也情有可原。”张阅一脸置若罔闻看着他,李凡丢了手里的报纸,说弟弟你没恋过爱还是怎么的?这属于很基本的因为所以。张阅脸好像红了一红,立刻就若无其事,“我是没和女孩恋过。”轮到李凡尴尬了,他只好举起报纸。但是张阅扒开它,问“你呢?”李凡看着满脸好奇的张阅,说:答案简单,我没和男孩恋过。出了剧场,李凡惊讶地发现叶蜜在等他。“你怎么找这来的?”叶蜜答:“问你们单位啊。”“你找我干吗?”叶蜜答:“咱们聊聊?吃个饭?”李凡说不了,我和人有约。“谁?”叶蜜显得有点失望。李凡指指张阅,张阅正看着叶蜜,大家都看着叶蜜,叶蜜是个美人,高身材白皮肤,尖削脸蛋,小嘴俏鼻大眼睛——眼睛还总是水汪汪的,她模样很嫩,带点稚气,和身材搭起来就反差悬殊,但效果强烈,此刻她身穿火红的连衣裙,在这还不是那么凉快的秋天,让人顿觉一阵燥热,另外,她的长发全部厚厚实实披着,发梢弄成一小卷一小卷,这个造型真是妩媚,连李凡都觉得非常美丽。看见李凡一指,张阅表现得挺配合,当即走上前,对叶蜜嫣然一笑。美人见了美少年,眼神一时有些恍惚,张阅说“hi”,叶蜜才醒过来,她也说“hi”,也嫣然一笑,接着就看向李凡,说“这个……他……是不是有点象那个谁啊?”命运是不可解释的,前因后果,常纠缠得一团乱麻,许久后回忆这一天,李凡自己也无法分析出清晰的脉络,唯一可以肯定的是,他那晚相对比较脆弱。李凡的脆弱也许不够一目了然,但实际上他的确已外强中干,在见到叶蜜水汪汪的眼睛和那吹弹欲破般娇嫩的稚气后,他清楚觉得好像有把凿刀,捅开了心底湖面上的严冰。还有那条红裙子,那是李凡当初送给她的,她怎么能把它穿得依旧那么时髦呢?想到这里李凡就觉得郁闷。前程往事,纷至杳来。他不记得自己除了坚持和张阅共进晚餐一路还说了些什么,当思绪相对平整,已是置身一家色泽浓烈的小酒吧时,藤蔓植物从这个酒吧的每张桌边攀长到屋顶,扭出蛇样妖娆的形状,昆虫的鸣叫若隐若现,就仿佛千万只藏身在厚实的叶片下摩挲,创意让人惊叹。但是张阅说:都是假的,室内养不出这种植物。后来,夜幕渐落,所有色泽由鲜明转入模糊,光影开始闪烁,人头慢慢密集,轻柔的音乐从n个角落涌来,漂浮一阵,又立刻沉入暗哑的哗声里。李凡或许不应该让张阅坐他身边的,但张阅既然坐了,他好像就没有太多理由反驳,李凡或许也不应该喝那几瓶酒的,但他既然心中郁闷,就好像没有太多理由不喝,如果这样追究下去,李凡其实根本就不该进那个酒吧,这从来不是他的休闲习惯,但他已经来了——我们说过,他不是个热衷改变现实的人,他只能对自己来了这么个地方表示接受