长刀拖地,刀背寒光浮动,倒映她的身影,几滴血落在刀刃之上,早已干涸。
此人白日刚杀人,刀上血气未尽,而她只有一把短刀,难以近身,根本不敌此人。
徐可心后退一步,转身就向门外跑去,林远山一直盯着她,早就有所准备,大步上前,扯着她的头直接将她摔在桌案上。
头皮刺痛,近乎撕裂一般,徐可心整个人不受控地跌倒在桌案上,肋骨撞到桌沿,霎时传来阵痛。
砰的一声,房门被阖上,男人站在她身后,笑道,“徐小姐,你跑什么?你是我大哥认定的娘子,也是我嫂嫂,难道远山还能伤了嫂嫂不成?”
徐可心趴在桌案上,抚着隐隐阵痛的腹部,闻言心弦紧绷到极致。
这人一会儿让她担忧自己,一会儿同她示好,手持刀作屠夫状,却面色含笑,如同笑面佛,比阴间罗刹还要渗人。
“若你识相离京,无人会在意你,可你偏偏不自量力,自作聪明,存心和我作对。”
男人边说,边漫步至她身侧,在她想要起身时,贴着她的脖颈,直接将刀插进桌案之中。
刀刃捅进桌案,出刺啦一声巨响,好似刮磨骨头的摩擦声,在她耳边骤然响起,徐可心的身子也霎时僵住。
刀刃几乎贴着她的脖颈划下,只再深入一寸,便可划破她的颈肉,一瞬间,徐可心浑身汗毛竖起。
身后之人俯下身,饶有兴趣地欣赏她这副胆战心惊的模样,轻声笑道,“你父亲老谋深算,尚且不是我的对手,嫂嫂涉世未深,又从哪里寻来的胆量想要同我寻仇?”
“若非大哥钟情于你,在这林府,你怕是早就陪你双亲下地狱了。”
“你唯一还算聪明的,就是知晓谁是林府的主人,也明白只有得了我大哥的喜欢,才能在府中立足。”
男人缓声说完,收起脸上的笑意,半阖眉眼,语气没有起伏道,“夜深了,你也应走了。”
话落,他就要抬起刀。
听出男人话里的寒意,知晓今夜难以逃脱,徐可心紧抿着唇,不想平白死去,冷声道,“我对你大哥一片真心,若非如此,大人又如何会心悦我?”
“自己不堪,不受人喜欢,如同流浪狗一般被人玩弄,也别以为旁人同你一样,都是虚情假意的伪君子。”
“我同你大哥两情相悦,我爱慕大人,大人也因此怜惜我。我的确不如你,得了老夫人的宠爱,以至于老夫人死后,仍惦念你,令大人照顾你。”
“就凭你姓林,是大人的堂弟,就可以像条蚂蟥一样,无耻地寄生在大人身上
,依托大人存活于世。”
“哪怕大人再不喜,碍于老夫人的遗言,也必须照顾你。”
“你说我依靠大人在府中立足,你林远山趴在大人身上吸血,又高贵到哪里去?我和你大哥尚且两情相悦,而你不过是一条苟延残喘的流浪狗。”
徐可心话语不停,只把心中的恨意全都讲了出来。
不知何时,屋内死寂如坟,没有半点响动,徐可心转过身,看向身后之人,却见方才还面色从容的男人,此时面色僵硬至极。
四目对视,林远山半眯眼睛,“我大哥亲口同你讲的?”
“你不必知晓谁将此事告知于我,你只需知道,你林远山不过是一条丧家之犬,无论走到何处,都不受待见,也难以被人真心以待。”
“而我徐可心,就算死了也未白活,我在意的人无一例外也牵挂我,哪怕我下了地狱,他们也会悼念我,而你就算活着,也同身死一般,寻不到归处。”
“你在意夫人,同她苟合,让她为你生下两儿一女,可夫人仍不愿从大人身边离开。”
“林远山,你认清自己罢,哪怕你效仿大人的言行,学到天衣无缝的地步,你终究不是你大哥。”
“你只是一条费尽心机、到头来空梦一场、仍不受人待见的丧家之犬。”徐可心眸色冷厉,直直盯着他,一字一句道。
男人面色紧绷,仿佛被揭开最深处的伤疤一般,素来满含笑意的眼底此时浸透恨意,眉眼戾气横生,看似恼怒到极致,可微微颤抖的刀刃,却昭示这人心上的慌乱。
徐可心紧抿着唇,余光落在男人的心口,攥紧袖中的刀柄。
“徐小姐,你所说的那些,我全然不在意,所谓的两情相悦,也不过是庸人自扰,我林远山决然一身,如何会看重虚无缥缈的情意。”
他胸膛起伏不停,急喘着气,完全不似话语那般,视情意如草芥。
他紧攥着刀柄,手背绷紧到极致,“徐可心,我倒要看看,待你死后,是否真得有人牵挂于你。”
“你想死,我便成全你。”
话落,林远山骤然拔刀,长刀划破半空,血光毕现,可快要砍下时,却骤然停滞。
他身子一僵,缓缓低头,却见一把短刀刺进他的腹部,狠狠贯穿他的身体。
徐可心冷眼看着他,毫不犹豫抽刀,在男人反应过来前,快步向门前跑去。
她的心跳鼓动如雷,快要跑到门前时,身后脚步声响起,她匆匆回头,却见男人捂着腹部,单手持刀,好似不知痛一般,跌跌撞撞地向她走来。
徐可心心弦紧绷,推门就要走出,迈过门槛的瞬间,身后传来砰的一声巨响。
她脚步一顿,转过身,却见男人倒在地上,眉头痛苦地紧拧,面色惨白至极,长刀也从手中脱落,撞在地上。
他捂着脸颊,低咳不停,一开始只是轻咳,可数下过后,便咳得愈厉害,血从指缝溢出,顺着手背滑落在衣衫上。
徐可心停下脚步,忽得想起大人说,这人已经无多少光阴,眼下看来,怕是早已病入膏肓,只差一口气。
林昭明告诉她,不要留下后患,错过今日,她就再也难以寻到机会除掉此人。
徐可心面色紧绷,反手关上门,走至男人身侧,踢走他身侧的长刀,垂眸无声俯视他。
“林远山,别再自欺欺人了。”
话落,门外脚步声响起,刚阖上的门被骤然推开,徐可心微微蹙眉,抬眼看去,却见大夫人站在门前,错愕地看着屋内景象。
目光落在她染血的短刀上时,沈玉清面色紧绷,下意识道,“住手!”